離開白骨坡的第三天,塞北的戈壁終于漸漸褪去了猙獰。
土路上的黃沙少了些,偶爾能看到幾叢貼地生長的駱駝刺,遠處的丘陵也裹上了一層淡淡的綠——那是耐旱的野草,在日頭下蔫蔫地垂著,卻已是這片荒涼土地上難得的生機。
秦滄騎著黑馬走在土路上,馬背上的物資已經少了些,小米和肉干被他省著吃,卻也只剩不到一半,粗布和武器依舊捆得結實,壓得黑馬的脊背微微下沉。
這三天里,他沒再遇到黑石幫的追兵,卻也沒看到半個人影。只有偶爾掠過天空的烏鴉,發出“呱呱”的叫聲,盯著地上可能存在的腐肉,像極了碎骨營里那些等著分食的流民。
秦滄的警惕沒減半分,他知道越是靠近中原,人就越多,麻煩也越多——流民、逃兵、幫派分子,說不定還有官府的人,每一個都可能成為威脅,每一次停留都可能意味著死亡。
黑馬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,鼻子里噴出粗重的氣息,蹄子在地上蹭了蹭,像是在表達疲憊。秦滄勒住韁繩,低頭看了看馬腹下的汗漬——已經濕透了,連鬃毛都黏在皮膚上。
他心里嘆了口氣,翻身下馬,牽著韁繩,讓黑馬慢慢走。
自己也確實累了,胸口的舊傷在顛簸中隱隱作痛,喉嚨里干得像要冒火,昨天找到的那汪積水早就喝光了,現在連口水都難得。
“再走一段,找個有水的地方歇。”秦滄拍了拍黑馬的脖子,聲音沙啞。黑馬打了個響鼻,像是聽懂了,腳步又穩了些。
就在這時,一陣模糊的人聲順著風飄了過來。
秦滄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,握著韁繩的手猛地收緊,全身的肌肉也跟著繃緊。
他停下腳步,側著耳朵仔細聽——不是馬賊的呼喝,也不是幫派分子的叫囂,而是夾雜著咳嗽、低語和孩子哭鬧的聲音,聽起來像是一群流民。
他沒有立刻靠近,而是牽著黑馬躲到路邊的一叢駱駝刺后面,探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。約莫半里地外的土路上,一支隊伍正緩緩走來。
隊伍很長,約莫有三四十人,大多是老弱婦孺,穿著破爛的衣服,有的拄著拐杖,有的被人攙扶著,腳步蹣跚,像是走了很久的路。
隊伍中間,有幾個年輕些的漢子,背著或挑著沉甸甸的糧袋,臉色疲憊卻依舊緊繃著神經,警惕地看著周圍。
而在隊伍的最前面,走著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年輕人。他約莫二十出頭,光頭,脖頸上掛著一串黑色的念珠,手里握著一根棗木禪杖,禪杖上刻著“少林”二字。
他的步伐很穩,呼吸均勻,雖然也穿著補丁摞補丁的僧袍,卻比其他人精神得多,眼神里帶著一種秦滄從未見過的平靜,偶爾還會回頭,對落在后面的災民說幾句安撫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