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塞北的風還裹著夜里的寒氣,刮過碎骨營的焦土時,卷起的不再是砂礫,而是黑色的灰燼和凝固的血痂。
秦滄靠在那道藏過身的石縫旁,手里攥著一塊從馬賊遺棄的刀鞘上掰下的鐵片——昨晚馬賊撤離后,他在營里搜了半宿,只找到這么件能當武器的東西,鐵片邊緣磨得鋒利,卻薄得像張紙,稍微用力就會彎。
營地里還有活氣的,只剩不到二十人。大多是老弱婦孺,還有兩個斷了胳膊的流民,靠在斷墻上哼哼唧唧。
一個穿破棉襖的老婦人抱著個五六歲的孩子,孩子小臉蠟黃,嘴唇干裂,閉著眼睛一動不動,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沒了氣。
老婦人只是機械地拍著孩子的背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,砸在焦黑的地上,瞬間就沒了痕跡。
秦滄沒靠近他們。在碎骨營待了三個月,他早知道“同情”是最沒用的東西——你給了別人半塊餅,自己就得餓死;你幫了別人一次,下次別人可能會為了半塊餅捅你一刀。
他只是靠在石縫旁,一邊用鐵片刮著指甲縫里的黑灰,一邊警惕地盯著北邊的路——黑風騎沒搶到多少東西,說不定還會回來。
果然,沒過半個時辰,遠處就傳來了“噠噠”的馬蹄聲。
這次的馬蹄聲比昨晚更近,也更急。秦滄立刻把鐵片揣進懷里,矮下身子躲到一塊斷木后面,眼睛死死盯著北邊。
很快,一隊黑衣馬賊出現在視野里,大概三十多人,為首的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,左眼上蒙著一塊黑布,臉上爬滿了橫肉,正是黑風騎的首領,獨眼龍。
昨晚秦滄躲在石縫里,只聽到他的聲音,沒看清他的模樣。
此刻近了看,才發現這獨眼龍比想象中更兇——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獸皮甲,甲片上還沾著干涸的血跡,腰間掛著一把彎刀,刀鞘是用狼皮做的,刀柄上鑲嵌著一顆紅色的珠子,不知道是寶石還是什么動物的眼睛。
他騎在一匹黑馬上,手里拿著一根馬鞭,鞭子上還纏著幾根頭發,不知道是人的還是畜生的。
“都給老子搜!仔細搜!”獨眼龍的聲音比昨晚更粗啞,像是吞了沙子,“昨晚放火燒了營,說不定有糧食埋在地下!搜不到糧食,就把這些活口都宰了——留著也是浪費糧食!”
馬賊們紛紛下馬,拿著彎刀在焦土里翻找。有的用刀戳著地面,有的踢著斷木,還有的直接踹向那些蜷縮在地上的流民。
一個馬賊踹了老婦人一腳,老婦人懷里的孩子滾到地上,孩子還是沒動。老婦人想爬過去抱孩子,卻被馬賊用刀背砸在背上,“噗”地吐出一口血,趴在地上再也沒起來。
流民們發出一陣微弱的哀嚎,卻沒人敢反抗——他們手里沒有武器,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,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樣,縮在地上發抖。